根据天眼查目前信息显示，在知名线上平台当当网的主体公司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当当科文”）中，李国庆持股比例为27.51%，其妻俞渝持股比例为64.2%，即夫妻二人合计持股91.71%。

如今，李国庆和俞渝的婚姻走到了尽头。当当科文作为当当网的主体公司，其股权份额无疑是李国庆和俞渝都不愿放弃的，那么李国庆是否可以通过诉讼，最终根据判决获得两人合计持有的91.71%股权（以下简称“涉争股权”）中的一半份额呢？

有网络观点认为，若俞渝不同意分割股权，则李国庆只能保留自身27.51%股权，而不能就整体91.71%份额向法院主张分割。

笔者认为该观点有悖于相关法律，在此稍加驳斥。

当当科文涉争股权是否为夫妻共同财产？

根据我国《婚姻法》第十七条规定：“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下列财产，归夫妻共同所有：（一）工资、奖金；（二）生产、经营的收益；（三）知识产权的收益；（四）继承或赠与所得的财产，但本法第十八条第三项规定的除外；（五）其他应当归共同所有的财产。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，有平等的处理权。”

从网传李国庆与俞渝缔结婚姻关系的时间来看，当当科文的成立以及涉争股权的取得都发生于双方婚姻存续期间，如进一步讨论，股权因为同时兼具股东身份权及财产权【（2017）最高法民终281号判决书中对此作出论述】，故实务中需要具体分析如何进行分割，但据此认定股权非夫妻共同财产不能予以分割，显然是个错误观点。

因此，若李国庆与俞渝无婚前（内）财产约定或是股权代持，涉争股权（至少是股权的财产权益部分）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，在离婚诉讼中应予以分割。

股东的工商登记是否能视为夫妻间对财产的特别约定？

公司成立时，会通过股东会决议确定各股东的持股比例。本案中，根据有李国庆、俞渝签字的股东会决议或是工商登记所显示的持股比例，是否能当然视为，双方已就婚内股权作出了特别约定，在离婚时无需再进行分割呢？

答案也是否定的，根据司法实践经验，一般认为，夫妻双方在工商登记中对公司股权比例的登记，不能推定为夫妻之间有关股权归属的约定。

最高人民法院（2007）民二终字第219号判决书认为，夫妻双方共同出资设立公司的，应当以各自所有的财产作为注册资本，并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。因此，夫妻双方登记注册公司时应当提交财产分割证明。未进行财产分割的，应当认定为夫妻双方以共同共有财产出资设立公司，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，夫或妻名下的公司股份属于夫妻双方共同共有的财产。

因此，尽管工商登记显示李国庆持有当当科文27.51%股权，俞渝持有64.2%股权，但这一比例只是双方享有的表决权等公司法上相关权利的约定，在没有进行明确财产分割的前提下，不能视为是在婚姻存续期间，夫妻对作为财产的股权归属所做的特别约定。

若俞渝不同意分割涉争股权，法院将如何处理？

有网络观点言之凿凿，在俞渝不同意分割股权的前提下，若李国庆坚持要求分割股权，法院将驳回李国庆诉讼请求，即李国庆只能保持其原有的27.51%股权份额。并援引《婚姻法》司法解释二第16条，以及最高院（2018）最高法民申796号判决加以佐证。强调“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时，涉及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中以一方名义在有限责任公司的出资额，另一方不是该公司股东的，若夫妻双方不能就股权分割问题达成一致意见，为了保证公司的人合性，应对另一方请求分割的股份折价补偿。因在本案二审审理过程中，出资一方配偶坚持要求分割股权，不同意折价补偿，也不同意评估股权价值，故法院对其要求分割股权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”。但实际上，得出该结论系对法条及案例的误读。

我国《婚姻法》司法解释二第16条原文为：

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，涉及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中以一方名义在有限责任公司的出资额，另一方不是该公司股东的，按以下情形分别处理：

(一)夫妻双方协商一致将出资额部分或者全部转让给该股东的配偶，过半数股东同意、其他股东明确表示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。

(二)夫妻双方就出资额转让份额和转让价格等事项协商一致后，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但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人民法院可以对转让出资所得财产进行分割。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也不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视为其同意转让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。

用于证明前款规定的过半数股东同意的证据，可以是股东会决议，也可以是当事人通过其他合法途径取得的股东的书面声明材料。

从法条内容来看，适用第16条的大前提是“夫妻一方持股”，而这恰恰是与当当科文股权架构最大的不同。在前文中已提到，股权的特殊性在于兼具股东身份权益和财产权益，因此不能一概而论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进行直接分割。

若简单粗暴通过判决将夫妻非持股一方作为股东纳入公司，将有违有限公司的“人合性”，损害其他股东的权益。为解决这一矛盾，才创设了《婚姻法》第16条，即非持股一方满足一定条件方可取得股权成为股东。

而在当当科文的股权架构中，李国庆与俞渝都已具有股东身份，这便意味着直接分割涉争股权，亦不会突破有限公司人合性，产生新的股东。因此，李国庆与俞渝的股权分割并不适用司法解释二第16条之规定，最高院（2018）最高法民申796号判决之基础亦为该16条规定，故不具有参考性。

本案涉争股权因不涉及股东身份问题，笔者认为即使俞渝反对，法院亦可以将涉争91.71%股权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分割。

最高院肖峰法官在其《离婚纠纷中涉及有限公司股权的司法处理》一文中亦提到“如果夫妻两人都是股东，另外还有第三个股东，那么夫妻直接股权的分割或者转让时不需要经过第三人的同意”。

此外，根据我国《公司法》第71条之规定“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之间可以相互转让其全部或者部分股权……”，这便意味着，即使直接分割涉争股权，亦不会造成《婚姻法》与《公司法》规定的冲突。

而在最高院（2017）最高法民终336号一案中，当事人夫妻双方本身都为公司股东，法院亦采用了本观点，将双方名下股权作为夫妻共同财产予以了分割。

综上所述，虽然李国庆想要取得91.71%股权中的一半困难重重，但并非毫无希望。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，才是不变的宗旨。

作者：朱仪律师 北京观韬中茂（上海）律师事务所